徐志摩經典詩歌 篇一
雪花的快樂
假如我是一朵雪花,
翩翩的在半空裡瀟灑,
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――
飛r,飛r,飛r――
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。
不去那冷寞的幽谷,
不去那悽清的山麓,
也不上荒街去惆悵――
飛揚,飛揚,飛揚――
你看,我有我的方向!
在半空裡娟娟地飛舞,
認明瞭那清幽的住處,
等著她來花園裡探望――
飛r,飛r,飛r――
啊,她身上有硃砂梅的清香!
那時我憑藉我的身輕,
盈盈地,沾住了她的衣襟,
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――
消融,消融,消融――
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
①寫於1924年12月30日。發表於1925年1月17日《現代評論》第一卷第6期。
徐志摩經典詩歌 篇二
《毒藥》
今天不是我歌唱的日子,
我口邊涎著獰惡的微笑,
不是我說笑的日子。
我胸懷間插著發冷光的利刃;
相信我,
我的思想是惡毒的因為這世界是惡毒的,
我的靈魂是黑暗的因為太陽已經滅絕了光彩,
我的聲調是象墳堆裡的夜鴞因為人間已經殺盡了一切的和諧,
我的口音象是冤鬼責問他的仇人因為一切的恩已經讓路給一切的怨;
但是相信我,
真理是在我的話裡雖則我的話象是毒藥,
真理是永遠不含糊的雖則我的。話裡彷彿有兩頭蛇的舌,
蠍子的尾尖,
蜈鬆的觸鬚;
只因為我的心裡充滿著比毒藥更強烈,
比咒詛更狠毒,
比火焰更猖狂,
比死更深奧的不忍心與憐憫心與愛心,
所以我說的話是毒性的,咒詛的,燎灼的,虛無的;
相信我,
我們一切的準繩已經埋沒在珊瑚土打緊的墓宮裡,
最勁冽的祭餚的香味也穿不透這嚴封的地層:
一切的準則是死了的;
我們一切的信心象是頂爛在樹枝上的風箏,
我們手裡擎著這迸斷了的鷂線;
一切的信心是爛了的;
相信我,
猜疑的巨大的黑影,
象一塊烏雲似的,
已經籠蓋著人間一切的關係:
人子不再悲哭他新死的親孃,
兄弟不再來攜著他姊妹的手,
朋友變成了寇仇,
看家的狗回頭來咬他主人的腿:
是的,
猜疑淹沒了一切;
在路旁坐著啼哭的,
在街心裡站著的,
在你窗前探望的,
都是被姦汙的處女:
池潭裡只見些爛破的鮮豔的荷花;
在人道惡濁的澗水裡流著,
浮荇似的,
五具殘缺的屍體,
它們是仁義禮智信,
向著時間無盡的海瀾裡流去;
這海是一個不安靜的海,
波濤猖獗的翻著,
在每個浪頭的小白帽上分明的寫著人慾與;
到處是姦淫的現象:
貪心摟抱著正義,
猜忌逼迫著同情,
懦怯狎褻著勇敢,
侮弄著戀愛,
暴力侵凌著人道,
黑暗踐踏著光明;
聽呀,
這一片淫猥的聲響,
聽呀,
這一片殘暴的聲響;
虎狼在熱鬧的市街裡,
強盜在你們妻子的床上,
罪惡在你們深奧的靈魂裡……
徐志摩經典詩歌 篇三
再別康橋
輕輕的我走了,
正如我輕輕的來;
我輕輕的招手,
作別西天的雲彩。
那河畔的金柳
是夕陽中的新娘
波光裡的豔影,
在我的心頭盪漾。
軟泥上的青荇,
油油的在水底招搖;
在康河的柔波里,
我甘心做一條水草
那樹蔭下的一潭,
不是清泉,是天上虹
揉碎在浮藻間,
沉澱著彩虹似的夢。
尋夢?撐一支長篙,
向青草更青處漫溯,
滿載一船星輝,
在星輝斑斕裡放歌
但我不能放歌,
悄悄是別離的笙簫;
夏蟲也為我沉默,
沉默是今晚的康橋!
悄悄的我走了,
正如我悄悄的來;
我揮一揮衣袖,
不帶走一片雲彩。
①寫於1928年11月6日,初載1928年12月10日《新月》月刊第1卷第10號,署名徐志摩。
徐志摩經典詩歌 篇四
沙揚娜拉一首
――贈日本女郎
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,
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,
道一聲珍重,道一聲珍重,
那一聲珍重裡有蜜甜的憂愁――
沙揚娜拉!
①1924年5月29日,徐志摩陪泰戈爾一行前往東京講學。在訪日期間,他寫了長詩《沙揚娜拉十八首》,收入在中華書局1925年8月版的詩集《志摩的詩》中。
徐志摩經典詩歌 篇五
童真的夢境!
靜默,休教驚斷了夢神的殷勤;
抽一絲金絡,
抽一絲銀絡,抽一絲晚霞的紫曛;
玉腕與金梭,
織嫌似的精審,更番的穿度——
化生了彩霞,
神闕,安琪兒的歌,安琪兒的舞。
可愛的梨渦,
解釋了處女的夢境的歡喜,
像一顆露珠,
顫動的,在荷盤中閃耀著晨曦!
鄉村裡的音籟
小舟在垂柳間緩泛——
一陣陣初秋的涼風,
吹生了水面的漪絨,
吹來兩岸鄉村裡的音籟。
我獨自憑著船窗閒憩,
靜看著一河的波幻,
靜聽著遠近的音籟,——
又一度與童年的情景默契!
這是清脆的稚兒的呼喚,
田場上工作紛紜,
竹籬邊犬吠雞鳴;
但這無端的悲感與悽婉!
白雲在藍天裡飛行;
我欲把惱人的年歲,
我欲把惱人的情愛,
託付與無涯的空靈——消泯;
回覆我純樸的,美麗的童心;
像山谷裡的冷泉一勺,
曉風裡的白頭乳鵲,
像池畔的草花,自然的鮮明。